架不住常太医没好气,“你这副样子别说我们内行人了,外行人瞧着都有问题,你犯得着糊弄我们,讳疾忌医么?”
只得伸出了手腕。
待常太医眉头越皱越紧后,反倒笑着宽慰起常太医来,“我知道我时日已不多了,你不必这副样子,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,迟早都会有这一日的不是么?”
一旁韩征与施清如却是笑不出来,他们都从常太医的神色中,知道了黄禄的病情只怕不妙,尤其施清如自己也是大夫,光看黄禄的样子,便知道他必定病得不轻了。
韩征因问常太医:“老头儿,禄叔到底是什么病?你只管直说,要什么药材,要多少人协助你,也尽管开口便是,只要能治好禄叔,旁的都不知道!”
常太医却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启齿。
片刻,还是黄禄自己开了口:“皇上,奴才早就知道自己是什么病了,早在去年年初,就已染上肺痨了,只是一直大业未成,心愿未了,所以一直硬撑着罢了。总算如今心愿都了了,奴才也可以安安心心的去了,您就别为难常太医了,他虽是圣手,治不了病却治不了命,何况奴才真的已经了无遗憾,不想再为了能多活些时日,便咬牙承受病痛了,您就让奴才安安静静的去吧。”
韩征仍不敢相信黄禄竟是患的肺痨,忙向常太医看去,见他满脸沉重的缓缓点了头,方知道是真的。
再开口时,声音便又哑了几分,“禄叔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呢?若你一早就告诉我,我一早就让老头儿为你医治,指不定就不会……”
一旁施清如也颇不是滋味儿。
她一直以为黄禄的主动退让只怕多少有与韩征赌气的成分,赌气韩征只追封了自己的母亲和先太子,东宫其他人都没追封,尤其先太子妃,更是当从没有过这个人一般,可于黄禄来说,那一样是他的主子。
如今方知道,原来黄禄是病了,早就在等着去的那一日了……
黄禄已笑道:“一早告诉了皇上,好让皇上为奴才担心么?奴才如今真的了无遗憾了……哦,也不是,奴才还是有遗憾的,遗憾不能亲眼看到小皇子出生,不能亲眼看到皇上后继有人。不过奴才会在那边保佑皇上和皇后娘娘平安喜乐,早得皇子的,以皇上皇后娘娘的恩爱和常太医的医术,奴才相信那一日也势必不会远的。”
又看向施清如道:“皇后娘娘,皇上前面二十年苦得很,好在遇见了您,如今也总算苦尽甘来了,以后便只能请您多多照顾关爱皇上,一定无论何时,都要做他的后盾与港湾了。奴才一定会在那边保佑您和皇上的。”
说完不待二人再说,已一径的催他们走,惟恐自己的病传染给了他们,连常太医也一并不许留下,只道:“就让我安安静静的走吧,这辈子也够累的了,如今总算可以安心歇息了!”
韩征夫妇师徒三人无法,只得满心沉重的暂时离开了。
可惜次日再去看黄禄时,黄禄已不肯见他们,连常太医也不肯见了,只隔着门让他们以后都别来了,肺痨可是要过人的,万一不慎过给了韩征和施清如,他就真是死也不能瞑目了。
还连跟前儿服侍的人也都打发了,只让人一日三次定时给他送饭菜和药即可。
如此五日后,黄禄去了……
韩征自是悲痛不已,虽有施清如百般安慰,也下旨厚葬了黄禄,还让他陪葬在先帝的陵寝之侧,给足了黄禄死后哀荣,依然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,都郁郁寡欢,后悔自己当初为何没对黄禄好一点。
毕竟黄禄一直充当的是他亦父亦师的角色,哪怕中间他曾恼过他,彼此有过分歧与龃龉,他心里终究还是感激敬重他居多的,可惜他却没过多久的好日子,便就这样去了。
他在继母亲之后,又一次体会到了“子欲养而亲不待”的遗憾与悔痛!
万幸进入七月后,一个巨大的惊喜忽然来临,终于让韩征的心情彻底好转了起来:
施清如诊出了喜脉!
体元堂里里外外立时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,之后欢乐的余波更是一圈一圈的往外扩散,很快席卷了整个乾元殿,又席卷了整个皇宫和皇城,让整个皇城也变成了一大片欢乐的海洋。
韩征有多喜悦,更是不必说了,本就对施清如如珠似宝,如今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,捧在手里怕摔了,便是施清如要月亮,他也定能毫不犹豫的爬到天上去,给她摘下来!
随后又忍不住去给他母亲和施清如的母亲,还有祝家二老,尤其是黄禄,都上了香,感谢他们在天之灵的保佑,更感谢黄禄临走前的祝福。
消息在京城传开以后,阁老王公们也是暗自松了一口长气,他们之前还担心皇上龙体真个受损严重,都已做好几年内,只怕都不会有皇子降生的准备了。
至于将来,有常百草在,想来皇上当不至重蹈当初废帝的覆辙……吧?
却不想,惊喜竟这么快便来了,当真是天佑皇上,天佑大周啊!
不但阁老王公们大大松了一口气,文武百官乃至他们各自的家人族人亦都松了一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