俍观忽然动了动身形,转身朝向兮扬的方向,深深弯下腰身行下一个更大的礼节,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一瞬间被乌云遮蔽,道道电光忽隐忽现,灼得人心底发慌。
众仙不知情觉得莫名其妙,化成兮扬的缈华倒是清楚得很,如今的三界虽然各有法度,但是天地之间早已存在了制衡之力,她虽然幻化成了兮扬上神的模样,但她毕竟只是一个连半神实力都够不上的神仙,受天帝如此拜礼,怕是下一刻就要遭天雷劈出原型。
念及此,缈华只得放下心底的记恨收起架子,亲自伸手去扶他起来,顺带抬手拂出一道神力将天后托起。
俍观得兮扬亲手相扶,往后退了一步,又将双手拱于身前,道:“俍观来迟,险误上神大事,望上神见谅。”
休芫对这样的忽视心生不满,但是俍观既然已经作了低,她也只能赶紧附和一句,道:“上神见谅。”
“哪里。”缈华扬起嘴角浅浅笑开,笑意并未到达眼角,虽然和他二人说着话,眼睛却一直望着远处的群山。
“天宫事物繁忙,仙界进来又多事,天帝便是不来,本君也不能说什么。”
“神君言重。”俍观又是浅浅一拜,拉着休芫到一旁站立。
白晔看了他们一眼,神色有些复杂,最终还是没说什么,踱了两步站定,伸手指了指自己站立之处。
“这里?”缈华上前两步仔细看看,也不觉得他站着的这一块儿比之旁边有什么特别之处。
“嗯。”几乎是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,白晔施法在地上圈起一个紫色光圈,光圈很小,只能容一人立足,紫光流溢,微微颤动着,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与之产生共鸣。
/
白晔从紫圈内出来,兮扬站了进去,手上几下回旋转合,银光便渡了满身。
有狐虚得白晔点头示意,从天帝天后二人身后绕了出来,与白晔一左一右,站在了兮扬身边。
三道强大的神力伴着纯粹的灵光从渊泽岭上流溢而出,须臾之间便将整个昆仑山脉包裹在了这无边的神力里。
兮扬上神身上的古袍越发墨得深沉,神力盘旋带起的风鼓动着袖袍,翩飞的衣袂、张扬的发丝,额间银色印记泛着流光,风采非凡。
银色光芒外面,紫光扩成一个大光圈将她包围在了里面,整个渊泽岭都笼罩在了紫色的光晕中,红光穿梭期间,变成星星点点的光斑,如风如雾,绵延了整座山脉。
脚下所站之处开始发出些微的颤动,昆仑山四周的仙力涌动,便是在场一个修为不高的小仙都能感觉出来。
兮扬上神所在之处银光愈发强盛,墨绿色的身影缓缓腾空而起,指尖发间都是流溢的光芒,所站的圈内灵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着,整座昆仑山脉像一座受了打扰的睡狮,正发出低沉的咆哮。
重重叠叠的三道神力几乎将昆仑山围出了一个巨大的结界,身处神力之中的众仙感受着体内仙力的提升,震惊之余大气都不敢出,想不到远古上神的神力强大至此,不过凑个热闹都能凭白增些修为,不枉此行。
忽而山谷身处传出一声震耳的咆哮声,竟似真的有一头狮子要从深渊出跳出来,脚下一阵巨大的震动,“锵”的一声脆响,似是结界被打破一般,外头层层红色光雾化作星辰散去,紫光起伏波动,被什么东西压迫着一般碎裂开来,连带着最里面的银光也如帛画一般被撕裂,三位上神受神力反噬,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下身形。
凝聚起来的灵力消失了去,地上尚余大山震动时扬起的尘灰。
渊泽岭靠深渊的一侧零星布着不起眼的山石,此时一声巨大的声响传出,随着一颗山石的炸裂,滚滚白烟之中走出一位老者,佝偻着身子,花白着须发。
“小仙昆仑山山神,拜见白晔神君,拜见有狐神君,拜见天帝天后,拜见太子太子妃二皇子,问祝离仙君好。”老山神佝着身子跪地拜礼,将渊泽岭上的神仙都拜见了一遍,独独漏去了兮扬上神。
缈华蹙起眉头,面上已是不悦的神色。
“小小山神竟敢坏本君大事,谁给你的胆子!?”
“小仙自昆仑山落在这儿,便守着昆仑山,亲眼见着这八万年昆仑山的灵力一日比一日强盛,从当年不起眼的小丘陵变作了今日的昆仑仙山。此处虽是雍圣殿当年所在之地,但雍圣殿早已化作飞灰,上神的神力自然也不会遗留下来,昆仑山的仙脉乃千万年点滴积聚而成,上神怎可将其取走,让昆仑山重新变作荒芜?”
“你知道什么?这昆仑山玉脉乃本君神力所化,这不是你一张嘴就能颠倒的,若非如此,天下名山众多,为何独独出了这一座昆仑。本君看你是怕昆仑山变成了普通山脉你这山神就无处容身,所以才来阻拦本君。”
“若这昆仑山玉脉当真是上神遗下的神力,上神根本无需耗费如此精力取出,机缘正确,属于上神的东西自是会回到上神身上,而不是牺牲众位仙人的利益,白白折损一座仙山。”
“本君看你就是存心来捣乱的!”缈华恼羞成怒,抬手挥出一掌险些将他从山崖打落下去,一团银光从老山神脚底生出,化作藤蔓将他牢牢缠住,空中出现一只巨掌,带着摧毁之力重重击在佝偻的身形上。
老山神生生承下一击重击,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,藤蔓束缚着逃脱不掉,只能眼睁睁看着银光在面前凝出巨剑之形,将将刺入眉心之际,被白晔阻了下来。
远方苍鹰声音嘹亮,伸展着宽大的翅膀翱翔而来,鹰背上依稀见着两个人影,带着遮挡不住的妖煞气息。
有狐虚上前几步凝神细看,手下握成了拳,转头朝白晔道:妖皇抓了清婉。
☆、妖皇的威胁
苍鹰在渊泽岭上空盘桓数周,在不远处化身成悬浮的嶙峋大石,原本隐在黑雾里的人影变得清晰,身着红纹黑袍的人正是妖皇,强烈的妖煞气息从他身上发出,在这流溢着仙气的地方显得十分格格不入。
妖皇身侧站着个矮了一个头的姑娘,双手反捆在身后,低垂着脑袋看不清面容,只能从穿着打扮依稀辨认。
有狐虚上前几步,狭长的狐狸眉目眯起细看,心里生出烦躁不安。
“是清婉。”他回过头去朝白晔道。
“你把她带去狐岐山,竟然让人就这么将她抓走么?”白晔的声音听不出波澜。
有些人素来平淡不将喜怒表现出来,但一旦情绪上发生了变化,无论是怒气形于表面,还是越发地古井无波用平静掩饰内心,都说明他动怒了,唯有白晔,有狐虚与他相交不知多少万年,却从不知道他淡无波澜的面色下藏的是什么心思。
亦或者,他真的没有什么心思。
他将清婉带去狐岐山,无非是怕她今日会出现在昆仑山搅乱了局面,想不到千算万算,清婉自己答应得好好的,却被妖皇抓到昆仑山来了。
有狐虚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妖皇,对方丝毫不惧,眼中喷薄的怒火带着视死如归的煞意,堂堂妖界之主带着从仙界抓来的俘虏和一只鹰便胆敢前来,分明是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。
若是他抱着这样的念头,今日怕是不顺利了。
“妖皇!今日几位上神都在这渊泽岭,你是个识相的人,将人放下马上离开仙界,本君可保你一命!”有狐虚清了清嗓子,运足了气力朝那边喊道。
有狐虚常年驻守东荒地界,与妖界的大小战争不在少数,常年带兵打仗声音清亮,却并不像老将那般嘹亮粗犷,反倒是透着狐族特有的邪魅气息。
“哈哈!本君若是贪生怕死之辈,也不会只身前来!既然来了,不达目的便绝不会离开的!”妖皇的声音十分雄浑,想必之下即可将有狐虚那没什么威胁的声音软绵绵压了下去。
仙妖二界素来敌对,妖皇既然只身前来,天帝自然不能缩在一旁,有狐虚在声音上落了人一等,他这个坐镇凌霄宝殿八万年的神仙自然不会输了这一头。